哎呀!我看见了音乐
节目即将开始,文化中心剧场的灯光全部熄灭,台上台下漆黑一片。
节目开始,有光,我们看见了韦瓦第的《四季》。我们变了小人国里的小人爬进一个巨大的钢琴,欣赏每一条弦线的震动。音乐不再是单纯的听觉享受,亦是视觉的一场盛宴。
如果有念过中学物理学的声学部份,都会明白其中的困难。老师要通过音义、弦线等仪器,让学生可以看见声音的特性,例如震动和频率。表演者「杯杯线乐团」的乐器就是用上最基本的声学原理,长短不一的弦线穿上一只一只的纸杯电话筒,发出高低不同的声音,这就是「杯杯线」。由于弦线的长度跨越整个剧场,造成看得见的震动。当「杯杯线」装置完成,剧场变成一个庞大的「竖琴」。表演者穿梭于「竖琴」中间,带上手套沿丝线扫去,便会发出不同音阶的声音。这座「竖琴」本身已是有独特美感的装置艺术。为了营造观众是在乐器中间的氛围,有些弦线甚至会凌空在观众席上。
「杯杯线」是由乐团的创办人水嶋一江发明的。谁会想到这样简单的乐器可以发出如此丰富的音色,可以演奏不同类型的音乐,水嶋一江简直是音乐的魔术师。观众一定会怀疑音乐是预先录制,演奏者只是装模作样。既然是魔术师,当然要邀请台下观众验证一下,亦可拉近和观众的距离。但她不单是一个音乐的魔术师,剧场的其它元素她也充分发挥。表演同时融合舞蹈,演奏者在弦线之间起舞穿插,有时扮演小丑或者幽灵,音乐真是看得到的。
一个以音乐为主体的表演,曲目的选择自然非常重要。「杯杯线乐团」是「国际综艺合家欢」的一个节目,要兼顾不同年龄的家庭观众。因此既有熟悉的古典音乐,也有著名日本卡通影片的主题曲,甚至有香港的流行曲。但在乐团强烈的表演风格下,整个演出依然浑然一体。水嶋一江的编曲既能加上个人的特色,同时能够保留原来的味道。其中她把两首香港流行曲《 Shall We Talk 》和《真的爱你》重组成一首乐曲,并不是简单地轮流地整段演奏,而是剪成一句句,好像两首歌曲互相对答,但观众仍可辨别出每一句子的出处。
「杯杯线乐团」一向以来都会演出不同类型的音乐,一方面可以吸引各式各样的观众,同时也可以尽量发挥「杯杯线」乐器的可能性。另外,乐团认为「杯杯线」是一种教育工具,它那极度简单的结构,适宜作为科学和音乐教育。由于乐器是需要自行制作,本身已是一个劳作课。以往的经验令到乐团在处理一个「合家欢」节目驾轻就熟。
现代音乐给人的感觉是艰涩难明、实验性、不可理解,而且很多并不悦耳。这个音乐会给予观察一个难得的机会接触现代音乐,音乐会中有三首是水嶋一江的作品,其中一首还长达十五分钟。其中《褪色中的秋天》和《森林的回忆》,可说是韦瓦第《春天》的响应,同样以描述大自然为主题,虽然音乐的结构有很大的不同,但同样带给观众美的感觉。
「杯杯线乐团」还有一个特色,就是把日本文化融入表演之中,同时作为以西方音乐为主的世界音乐的一部分。选曲之中有日本民谣,舞蹈有能剧的影响,连「竖琴」的设计也充满东洋风味,非常简约。这样不单可以保存传统文化,同时又可以丰富世界文化。
音乐会最后以一首华尔兹舞曲结束,优美的乐章配合演奏者的舞步是当晚最美丽迷人的片段。
用身体奏乐:谈《搭通音乐线》
多年前看过一个来自日本的小剧场作品《郁》,剧中以线展示人际之间的既远且近的微妙关系,一收一放拉扯出一段故事。同样来自日本的「杯杯线乐团」也是以「线」为表演工具,然而他们演奏的不是一件固有乐器,却是把弦线延伸至整个表演空间,场地俨然变成一把大琴。艺术总监水嶋一江说这种名为「杯杯线」的乐器是自家发明,造型就如小时候用两个纸杯和一条绳自制成电话玩具一样;弦线两边用支架固定,表演者就游走在其中以手撩拨弦线奏出歌曲。《搭通音乐线》深懂简约之美,表演者没有华装异服,背后也没有大型乐队,但弦线奏和渺渺低回婉转之音,却已足够牵扯着观众的注意力,拉动整个空间的节奏和气氛。
《搭》中拉响弦线的表演者担当的不只是演奏的角色,因为当整个空间已然成为一件乐器时,他们的身体就彷佛是一把琴弓,用最直接和原始的触觉去控制弦线的震动和所发出的声音。所以,表演者同时也是舞者,只是他们和音乐之间的关系比其它表演更为紧密。因为他们身体所收放的能量直接和弦线产生互动的效果,从而带动弦音的起伏;就演出所见,当表演者弹奏较响亮高昂的音韵时,他们的身体也同时投放出相对的能量;而他们对情绪和身体的收控则见于当弦线发出低回的余音之时。他们是用身体去奏乐,表演者和弦线之间已经不存在距离;撩拨拉动的已然超越了一件「乐器」的层次,而是整个空间的氛围。
《搭》中演奏了多首古典的经典乐章和日本民谣,甚至因为配合国香港「国际综艺合家欢」的节目而演奏两首有关亲情的流行曲〈 Shall We Talk 〉和〈真的爱妳〉,算是相当照顾本地观众的安排。加上主要表演者水嶋一江在乐曲之间亲自解说,和另一些表演者演绎较为夸张的角色表演动作,令到场的小观众相当投入。当然这些元素为配合这个亲子节目无可厚非,然而《搭》其实可以演绎得更为纯粹,尤其是当所弹奏的弦线已不只用于舞台中间主要演奏区内,而场景设计甚至把交织错落的弦线延伸至观众席上的空间时,这不单呼应着演出本身的主要音乐元素,也令整个舞台的意境出落得极有深意和层次。弦线颤动,余音杳杳,毕竟,简单的美比其它一切都来得恒久而动人。